尘白

【斩神/竹夜】拜托，我林司令天下第一怎么可能是零！！！

cp竹夜，另出场以【夜幕】为主。

全文2w+

除竹夜外无cp。

慎入，考完期末的我文笔又一次退化了థ౪థ

…………………………

【零】

作为大夏军方唯一能开放于大众前的军人组织，战后守夜人的活跃程度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飙升。官方账号注册的第一天就登上了各大网站的热搜榜第一，大街小巷，无处不闻人声谈论相晓。至新纪的第一个深秋，关注度也丝毫不减，它依旧是当今最具影响力组织，无可企及。

正因如此，对于守夜人总部来说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才会在短短一个小时内，于全国乃至世界范围内掀起滔天巨浪。

前所未有的震动力实在难以形容，不过事实就足以震撼人心，毕竟就连守夜人官方新发的公告都被瞬间压到了热搜第二，其恐怖程度可见一斑。

——红缨看了都没忍住，一口水差点给自己呛死。

“咳咳……不是吧？！”

她手欠爱看热搜，温祈墨倒是出奇得正经，只看守夜人官方。他还拎着浇花的水壶，盯着手机不住皱眉，自窗户旁往里喊了句：“红缨，你看明白总部要干啥了没？”

他没听见红缨震惊什么，但红缨听到了他在问什么。她拍着胸口尽力平复呼吸，心胸中紊乱的气息逐渐归于平静，却无法抚平半分她心底的骇浪。

什么啊，这种时候还在关心总部的公众活动吗？！！

她越想越觉得难受，再也忍受不住，腾一声跳了起来，奔到温祈墨面前一个猛抬手，把手机怼到了他脸上。

“别管那个了！”

“七夜弟弟谈！恋！爱！了！”

红缨姐姐大惊失色，几近破音的一嗓子把全事务所的人都招了过来。

【一】

“不是，这人谁啊？懂不懂什么叫分寸，怎么能上手乱摸啊！”

今年已经奔三，但依旧和青春少女一样的红缨总无法在这种事上冷静。她就像当初那个边听奶奶倾诉，边激动地应和着的孩子，此刻被一个热搜弄得跳脚。坐不舒服、站不舒服，只能拍着沙发垫子气鼓鼓，差点把手机都飞出去。

“就一张照片，是一个瞬间的定格而已，哪里能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啊？”

温祈墨无奈地摇摇头，看着手机里方才点开的热搜榜第一，一张有些模糊的照片映入眼中。

那是一张绝对是偷拍的照片，糊得像是在十万八千里之外拍下之后才放大的截图，清晰度垃圾得和八九十年代的老照片没差。

但，照片上的主角实在太耀眼太吸睛，即使没有照全身影，即使只是露了侧脸，也依旧看得清他熔金般明亮的双眸，脸庞上盈盈的笑意，编成辫子落在身前的长发……

以及搂着他腰的那！只！手！！！

换成任何人可能都不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但关键就在于那位耀眼的主角恰恰是大夏人尽皆知的救世主，大夏守夜人第七任总司令林七夜！

就看守夜人当今的热度，任谁看了都认得出来，照片中的场景发生在守夜人总部大楼后的绿荫小道上，这也许就是林七夜不做任何外貌处理的原因。毕竟人气再怎么高出天际，也不会有人敢为了他疯狂到怒闯总部，除非他不想活了。

而恐怕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会有人举着手机对总部乱拍，还恰好拍下了这最令人震惊且引人遐想的一幕。因为小情侣亲昵的场景里，那疑似林七夜恋人的人只出镜了一只手，本人则被树挡得严严实实，填了一抹未知的神秘感。

照片一经发布，“林司令疑似恋爱”这种话题瞬间引爆热潮，晋升热搜榜第一，不计其数的网友参与讨论，从理性分析到胡言乱语，连热评区都根本看不过来。

——毕竟，这个姿势着实不大对啊！

赵空城都能觉得这照片上的场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却听温祈墨那么说，登时有些无语。

“手都搂那小子腰上了，这还不叫乱摸？”

温祈墨神色很淡定地说道：“我可没这么说。”

“？那你刚刚说……”

“那当然是为了合理揍猪。”

贾沙沙和甄小乙，两个有幸参加过狩神庆典的小队员凑在一起，安静地听前辈们聊天。

“所以……”

林司令是被拱的白菜吗？

甄小乙和贾沙沙对视一眼，愣是没敢把那句话说出来。

“得了吧，就你那点境界，你连我都揍不了。”

红缨不给面子地吐槽他，“要真是七夜弟弟喜欢的人，怎么着也得是能和他并肩战斗的战友吧，你打得过哪个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咽得下这口气吗？不知名人士居然拐走了你的七夜弟弟，怎么看都是无法忍受的事情吧！”

温祈墨平日里温声好气，一副脾气极好，人也极开明的样子，此刻说起这种话来却丝毫不比总是护短的陈牧野差，一下子就点燃了红缨心里压的火，强烈的不爽感被一句话引爆。

“好吧，我确实忍受不了！”

红缨痛心疾首，一把把手机拍在沙发上，“就算七夜弟弟早就是比我还要成熟的大人了，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一定是他斟酌妥当的，我也依旧没办法那么容易就接受！我最开始认识的七夜可只是个连爱情启蒙都没有的小孩子！”

“那时候十七了，也不小了……”

“不管！”

赵空城的话被堵了回去。

甄小乙和贾沙沙两人看着前辈们抓狂的抓狂，争论的争论，不禁面面相觑。

“不是，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啊？”

甄小乙压低声音，凑在贾沙沙耳边说道。

贾沙沙不住点头，“是吧，我也这么觉得。队长他们这个样子，实在是很像得知宝贝女儿被黄毛小子骗心而崩溃的父母。但那可是林司令啊，不应该这样才对。”

“沙沙，你这话形容得一点错没有——你没有看到热搜上挂着的照片吗？”

以红缨的耳力，哪能听不见他们说话，突然话锋一转指向他们，把两人吓了一大跳。

贾沙沙愣了一下，甄小乙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无奈地摇摇头，“热度太高，服务器都崩了，那个热搜已经点不开了。”

温祈墨在这时把自己的手机举了起来。

那张照片映入眼帘，巨大的冲击力令两人瞬间瞪大双眼。

“要是辛苦为大夏出生入死那么多年的司令终于遇见了真爱，我们只会替他高兴，因为他终于能重新拥有一个自己的家庭了，可是……”

红缨恶狠狠地指着照片。

“这个姿势，这种情态，还有这只手——”

“这怎么看也是个男人拐了他啊！！！”

【二】

“哎，没办法，七夜的人气太高啦，别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就算只过去五分钟也是补救不了的。毕竟不会有哪个软件会限制热搜的截屏，这种消息的炸裂程度足以让每个看到热搜的人都分享给全部好友一起震惊。”

沈青竹站在总部司令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听着通讯里江洱的话，有些烦躁地锁紧眉头。

“……也怪我太不注意了，我不该在外面那么做的。”

知道这种事已毫无挽回余地的沈青竹泄了气，抓了抓头发，叹声自责。

“这怎么能怪你？只是搂腰而已，又不是当众接吻，恋人之间的正常行为罢了。”

江洱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可以先把热搜压下去。至于补救，如果你和七夜实在是很介意公开的话，就只能去找卿鱼修改过去了。”

沈青竹刚想说话，就听林七夜开了口。

“只压热搜就好，不用为了这种事改变过去。”

沈青竹微微一滞。

他回眸望向林七夜，本次事件的话题中心人物就坐在办公桌前，桌上还有方才送来的待处理的公务，就像他们平常的每一天。而那双同样望着自己的眼眸，却并无半分懊恼之色，依旧如往日般温和平静。

两人这样相望着。沈青竹想问为什么，却一时问不出口，林七夜沉默无声，没有主动解释。

江洱适时打破沉寂，说道：“七夜，你可不要低估你自己的影响力。本来作为大夏如今讨论度最高的人物，有了恋人就足够让人震惊了，尤其你和拽哥还是同性恋人。这种事发酵下去，后果总是会难以想象的。”

“我既然这么说，自然是已经做好准备的。”

林七夜的语气听起来并不烦闷，但他这种正常的语气，在这个时候反而显得反常。

“当然，我不是指我能处理得多好，我只是说无论它发酵成什么样子，后果我都可以承受。毕竟，和我们曾经的生死路比起来，再多的议论都不算什么的，不是吗？”

江洱沉默片刻，叹了一声，“好吧，鉴于曾经你也主持过大夏守夜人发布，总是清楚这些事情的，我就不多操心，按你说的办了。”

通讯挂断，沈青竹收起手机。他望了望窗外，望了望透明玻璃之后清透的天光云影，与重现繁华多时的上京都市，抿唇不语。

林七夜看着他那副样子，知道他还是难以接受，摇头叹了一声。

他站起身来，走到沈青竹身边，手拈起窗帘一角，将窗遮掩严实。

随后抬手压在他的颈后，微微踮脚吻上他的唇。

沈青竹的动作肉眼可见的僵了。

可能是因为南方人本身就要内敛一些，也可能因为在这段感情之中不是主动开端的一方，林七夜很少主动像这样亲近，他通常更喜欢拥抱。

沈青竹以前总拿这事来故意逗他，每次林七夜给的理由都一样——

“你太高了，亲你难受。”

每当这个时候，沈青竹总是会笑出声，然后凑上前去亲他一下。

“没关系，我来亲你就好。”

没办法，事实嘛，作为【夜幕】中最高的人，沈青竹足足比林七夜高了大半个头。为此江洱以前还开过玩笑，说小小的队长，小小的副队，果然只有气场能压倒所有人。

而像现在一样的境况，据沈青竹对林七夜的了解，只可能有一个解释。

吻毕，沈青竹的眉头依旧没有平坦下来。他抬起手，指尖蹭了蹭恋人的眼尾，轻声说道：“为什么要安慰我？应该我对你道歉才对。”

林七夜轻轻握住沈青竹蹭在自己脸旁的手，道：“可是你又为什么要向我道歉？你没做错事，就像江洱说的，你我是恋人，这种亲近理所应当，就算被议论也是旁人的闲言碎语，我不在意，你更不必因此自责。”

“你是露了面的，而我没被拍到，现在全世界的人都在讨论你一个人。在这一次的网络舆论之中，受伤害的只是你。”

沈青竹边说着，边想把手抽回来。

但林七夜握得更紧了。

“你哪里都好，唯独这一点。”

他说。

“太看重我，看重到一种过甚的地步。”

沈青竹无从反驳。事实如此。

“从一开始就是。你从来不会想想自己，津南山古神教会一事，杀百里辛，反抗神谕使，在镇国神碑危机后怀疑自己，地狱之行……你或许忘了，但我记得一清二楚。”

“你永远那样在意别人，永远那样归因自己，自责、自卑、自我怀疑……怎么到了现在你还是这样？再热潮的舆论也只是舆论，你认为那会对历经千磨万难的我造成影响吗？”

沈青竹看着那双漂亮的金色双眸，时经多年，那份熔金色的摄人心魄的动人之感仍未消退半分，他仅仅是看着，就已经抵抗不了了。

“事实正像你说的，千磨万难造就了今日无坚不摧的你，可也正因如此，我才更不能接受任何人把你当做是消遣的话题。”

沈青竹指向被窗帘遮掩的凡尘。

“也许曾经我会觉得，如果有一天会是这样的状况，那至少说明世间已经和平，守夜人也终于正大光明站在阳光之下而被世人所接纳，这也是值得高兴的。”

“可亲身参与黑暗末日的全程，亲眼见证过那份救世的惨烈与艰难，便无法再维持那样的心理。守夜人赋世界以新生，当拥首功的你应该得到所有人的尊重，我甚至极端到没办法在看见那些不怀好意的轻佻言论之后保持冷静，即使我知道那是再正常不过且无法避免的。”

“那种无论如何都像付出与回报不对等的感觉，当真是……恶心至极。”

林七夜理解沈青竹。

该说，沈青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沈青竹要比林七夜大几岁，具体几岁没人记得了，他就记得当初在集训营时听说过，沈青竹没能参加高考，而那件事也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

就是那个已经二十多岁的青年，依旧和未成年的孩子一样保有一颗最赤诚的心，嫉恶如仇，看不下去任何不义之事。

可能大家都觉得，沈先生稳重大方，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大概早不把这些言语上的东西放心上了。

但是怎么会呢？

他破灭世间不义的心从未受过任何阻碍，言行与性格或许会让时间流逝中的鲜血洗砺沉稳，那股赤诚的心气，却只会变本加厉。

——林七夜都清楚。

他眉眼舒展，笑出了声。

沈青竹看着他的笑，似有所感。他忽然觉得胸腔中躁动的心平静了些，双眸就注视着林七夜。

“是的，那种无论如何都像付出与回报不对等的感觉，恶心至极。”

林七夜说道：“在尘埃落地，风云散尽的如今，想到自己已经为这个世界付出那么多了，就不太想再去承担什么后续责任了。”

“我果然还是更愿意去找回一些林七夜的影子，不想完全沉浸在林司令的角色中，不想再为了麻烦的民众心理再去伪装成一个十全十美的好司令。”

沈青竹的心开始剧烈的搏动。

“所以……？”

他双眸有些发亮，带着些许期待望他。

林七夜笑得轻松极了，作出了那个完全能让总部人也大跌眼镜的回答。

“民众有什么资格来指点我的感情私事，他们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我都只想把我愿意的事实摆在他们眼前，才不管他们是否接受、是否开心。”

“我现在要把你拉进来，陪我一起正对那些舆论了。就让我们久违地叛逆一次……彻底公开吧。”

而这才是让沈青竹觉得，符合林七夜性格的选择。

曾认为世人不曾渡我，我为何要渡世人的林七夜，过去与如今的对比，是他看重的“世界”从那个小小的三口之家，扩展到了整颗星球的凡尘间。这其中有主有次，比起次之的不相识不相见的无数大夏人，在这等事上，他果然只愿意好好顾及核心的他们。

这让沈青竹感到欣喜且安心。

这样的林七夜才是鲜活的，是有生命的，是懂得不过分委屈自己的普通人。

而非是那个僵硬片面的救世主。

【三】

那张相当炸裂的照片挂上热搜没多久，就被另一张照片取代了。

那是打了些码的高清照片，主角从林七夜一个人变为林七夜和沈青竹两个人。

尽管照片内容很正常，林七夜拿着手机打电话，沈青竹跟在他身边，手里有几份文件，好像就是在总部大楼里的工作日常而已。

但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林七夜与沈青竹的手上都戴着戒指。

在中指上，银戒，且同款。

这张照片的热度也就这样攀上去了，发布人看见之后谜语人似的回复，说懂得都懂。

然后炸了。

全大夏人都抱着实锤的心态，猜他们两个是一对。

这当然是总部耍的小小心思，毕竟总部大楼里直面林司令的高清照片，没有一个守夜人敢私自泄露，更何况是在司令已经因为先前的事情陷于舆论的境况。

这仅仅是一个过渡。

为了引出接下来的官方回应。

距热搜第一更替过去了整三个小时，包括【夜幕】小队个人在内的守夜人官方性质的账号都快被艾特炸了，无数人要求官方正面回应。

也就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林七夜用个人账号作出了回复。

「林七夜V：大家已经看到事实了，青竹确实是我的恋人。」

重新沸腾到新高度的网友继续轰炸式地询问，诸如“什么时候确定关系的”，“为什么会是沈先生”之类的问题。

「沈青竹V：很久了，过了新纪元年就满七年了。」

没有回复“为什么”，仅一个时间，就能让他们震惊万分了。

按照年份计算，确实应该是七年。

沈青竹编辑文字的时候都忍不住笑，因为这是让他感到很畅快的地方。在世人所不知的时候，他们的爱已经历尽亿万世的沉淀，至今早已坚稳纯粹，就像经地质作用度过漫长岁月才成形的水晶与宝石。

之所以称这场恋情公开为一次叛逆，是因为林七夜曾和大夏政府约定过。身为民众信仰之神的林七夜，需要维护好自己的司令形象，让那种完美的形象再维持一段时间。

而他们的决定却没有提前告诉任何人，完全是无声无息地撕毁了约定。

可他们这么做也并非全无考虑。新世界快要满一年了，一切都已步入正轨，进入稳定的过渡状态。要下约定的大夏政府并不是忘恩负义，只是为大局着想。而守夜人内部也全然不会为此皱眉，他们相信出生入死的战友们不会不在这个时候站在自己身边。

事实证明，他们是对的。

【夜幕】各人紧跟两人发布消息，守夜人总部直接以官方账号回应，线下被问起的守夜人们几乎都力挺司令和沈先生，而大夏政府也闭口不提约定的事，放任他们去。

——毕竟要是拯救世界的英雄们，要被亏欠自己的世界限制着连感情都要遮遮掩掩的话，那未免也太令人不忿了。

至于性取向？

有谁能有资格对他人的感情评头论足？至少在这方面，哪怕是亲人也不该加以指责。

可这似乎并没有结束。

因为实际上引起的新话题要比林七夜他们所设想的要好一些，也更奇怪一些。

【四】

【拜托，我林司令天下第一怎么可能是零！！！】

由于讨论度太高，百里胖胖直接拉着【夜幕】其他人开了直播，替林七夜和沈青竹回答一些能回答的问题。

那些比较不过审的东西，自然选择性忽略。

但是突然又引起了这样一个话题。

【你们觉得司令和沈先生谁更强势一些啊？】

瞬间，所有人都开始讨论。

而那就是这个问题的第一条表态弹幕。

百里胖胖看着这条弹幕，和迦蓝凑在一起哈哈笑。

【但是沈先生明明看起来就很A！！！】

【你摸着良心说话！我就没见过林司令这么A的人！！】

【就是啊！反而是沈先生温柔又傲娇，林司令那样杀伐果断统筹大局的人，简直就是清冷理智A的天花板好不好！！！】

【赞同赞同，我就不信还能有什么阻挡我林司令做1！】

【身高。】

【叉出去，完全不算事！】

【夜幕】每一个人自然都是恋情知情者，但没有谁对网友的反应感到意外，反而看见有不少人居然在啥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觉得林七夜是下面的之后有些惊讶。

不要问为什么，问就是他们以前被事实狠狠震撼过。

过来人笑得格外猖狂放肆，江洱边笑边顶着满直播间的问号开口。

“没想到你们态度还挺明确的。我实在有些好奇了，在没有深入了解他们的情况下，你们难道不觉得其实他们势均力敌，哪一方在下都很违和吗？”

【是有点啦，他们两个的第一次亮相都很霸气！】

【是的呢，我到现在还记得一刀清城和探险队直播】

【可是知道沈先生是傲娇之后，我每次都觉得林司令对他笑得很宠啊！】

【林司令那么温和的人，就算不是1也会这样的吧！谁规定只有1才能笑得宠啊？！】

【身高控表示，看着这个身高差，真的无法想象林司令是1】

【身高算什么，这方面难道不应该看性格吗？虽然我也觉得林司令不会是1，傲娇的占有欲和掌控欲总会强一些吧】

安卿鱼摸了摸下巴，看着这些弹幕弯起了唇，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你们天下第一的林司令，唯独在这方面占不到强势地位。”

“恭喜，大部分人都猜错了。”

【五】

“我们是怎么发现的？嗯……不行，不能说……哎呀，都涉及到这个方面了，不能说的原因已经够显而易见了吧？”

在【夜幕】没刹住车把能过审的全说了的同时，上京小院里，林七夜和沈青竹也在同步关注着相关信息，并为此感到无奈。

“我有料想过有人会想这个问题，但实在料不到会引起这么大规模的讨论，真是有些……”

某些评论区的人言辞未免太奔放，尽管林七夜现在也不是会那么在意这个的人了，但一想到这样的事居然被那么多人讨论着，还是会不好意思。

沈青竹透过他耳边碎发，看到他红透了的耳尖，不禁笑了。

“你我都是站在世界顶端的人，难免会有很多人好奇……虽然我一点也不想看见那些过分的评论，就算我知道他们是开玩笑的。”

林七夜关掉手机，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叹道：“怎么谁的醋都吃，知道是玩笑也吃醋。”

他仰头在沈青竹脸上亲了一下，以作安抚，结果被沈青竹扣住后颈深吻一场。

待结束后，林七夜喘息着抹净唇角，似乎带着恼意把沈青竹往旁边推了推。沈青竹笑着，反而凑得更近了。

“看他们讨论这个话题，我才想起来，其实刚在一起有这方面的进展时，我也很惊讶。”

林七夜眨眨眼，“为什么？难道你想过妥协吗？”

林七夜那么了解沈青竹，他敢肯定沈青竹绝对没有。再怎么说他们都是正常男性，即使喜欢同性，也不代表会甘愿在这种事上充当异性的角色。

林七夜相较于沈青竹来说，在意程度更浅一点。于是在一段时间的僵持，并且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才会是他决定后退一步。

果不其然，沈青竹说没有。

“但是我以为你会和我一样。当初在我眼中，你的形象和民众们感知到的差不多。坚定，果断，反常规的叛逆，甚至在一些时候称得上是冷酷。我以为身为天之骄子的你会是个强硬到底的性格，怎么样也不会妥协。事实却不是。”

林七夜抬眸望着他。

“其实第一夜以后我挺后悔的。”

“？”

看着沈青竹愣住的表情，林七夜轻笑摇头。

“只是一瞬间。”

【六】

“喜欢”这个词，在沈青竹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实在出现了太多太多次。直到现在也时常被百里胖胖提起的，一百一十四封情书的最大黑历史根本翻不了篇儿，而他所庆幸的是那些情书没有什么原版流传下来，否则可真是要把脸丢尽了。

鬼知道那些情书他写得多真情实感。那些个姑娘，他当时遇见的时候以为自己是真心动真喜欢，拿起笔就写情话，动用自己毕生的文学功力雕琢语言。

可惜书到用时方恨少，拙劣的情书不出所料被几乎所有暗恋对象拒绝了，连唯二答应他的也没谈多久，反正分得很快。

直到目睹斋戒所高墙上那一幕。

晨曦碎金的海路，明光粼粼的大海，高墙沐火吞金，大风卷着雾与水浪，而尚且年轻意气的少年坠落向他的自由天地……

“真可笑。”

沈青竹耳边清晰地响着他自己的心跳声，过去学生时代的恋爱忽然浮现脑中，他不禁骂了一句。

“那些只能算是好感吧？”

“而这……”

他因惊艳万分而微微颤动的目光，穿越海崖与浪涛的距离，落在双眸前所未有明亮的林七夜身上。

“这才是喜欢，和心动。”

真正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真正喜欢一个人的行为也是藏不住的，沈青竹自己显然没有意识到，他在回归守夜人之后，对待林七夜和之前大不相同了。

“想要牵手，想要拥抱，想要亲吻……想要他这个人，彻彻底底。”

这自然是一个年轻人面对暗恋对象时会自然而然想的东西，毕竟哪有人不愿意和爱人亲密接触，又哪有人不会有独占的占有欲呢。

可是沈青竹毕竟不再是当年青涩的毛头小子了。他爱得更深更纯粹，也爱得更小心更珍重。

他不想让林七夜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假如林七夜不喜欢他，他不会去表白的。像林七夜那样珍视战友与伙伴的人，哪怕知道自己完全拥有拒绝的权利，也会感到愧疚吧？

沈青竹不舍得损毁林七夜珍惜着的友情。

这种事情当然是瞒不过队友们的，正如方才所说，真正喜欢一个人是根本藏不住的。也许足够深沉与稳重的人可以，但可惜沈青竹不是那种人。

或者说，沈青竹这样出乎别人意料的执着又深情的人，无论怎样都是藏不住的。

于是被有所察觉的迦蓝双眼放光地逼问出了事实，接着一转头，所有队友都知道了。

“至少，短时间内追到七夜的可能性很小。”

安卿鱼预警沈青竹自己可能会泼冷水，然后就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我觉得也是。”沈青竹叹着气点头。

“没办法啦，七夜这样慢热的人，在我印象中唯一和他快速建立起深厚感情的，只有136小队的人了吧。”江洱回想着自己耳闻的有关林七夜过去的事情。

“就是啊，我和老曹对他的感情已经深到能为他拼命的地步时，他还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要不是我们闯斋戒所救他去了，估计他会慢慢淡忘我们吧。”

百里胖胖一副很委屈的样子，把着麻将牌叹气。

“你死里逃生重回守夜人，这对七夜来说是个天大的惊喜。在他心里，你的地位根本不亚于我们这些已经和他并肩这么长时间的初代队员。但要是说攻略他，那可不简单呢。”

迦蓝不住地点头，“对啊，他甚至对爱还没什么明确概念呢。”

江洱飘来飘去，冥思苦想：“所以要不要撮合一下？”

“七夜现在没有这种意思吧？”曹渊有些迟疑。

“难说，七夜可是那种就算真的喜欢自己也不知道的人啊。”

沈青竹听他们讨论得越来越起劲，不禁说道：“撮合还是算了。即便我喜欢他，我也还是更想让七夜找到他真正爱的人。”

“拜托，拽哥，以七夜那样的性格，要是连我们第五预备队的人都只能止步于友情而无法上升到爱的话，那这世界上还有谁能让七夜动心啊？”

百里胖胖摆摆手，满脸写着不可能。

“而且你们在一起的话，我们也放心啊。不用担心你会爱到孤独终老，也不用担心七夜会被欺骗感情，更何况——”

安卿鱼看了看一旁裹着斗篷睡觉的林七夜，笑道：“你会真的甘心只做朋友吗？七夜对别人的好意很敏感，本人又对爱没概念，我是不信他会在你的示好之下无动于衷的……总之，他动心的可能性，很大。”

一帮队友悄咪咪地在想怎么帮战友攻略队长，好像根本没察觉性取向似乎有点异于寻常，但实际上是因为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大家都深刻地体会到了“守夜人”三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决心承担起这个身份后，一切的意愿都无所谓是否合于世俗。

在时刻可能丧命的时代背影里，职责之下尽可能的不留遗憾，这才是最重要的。

正因为有了这种观念，沈青竹才最终下定决心开启“攻略计划”。

结果……

反正他庆幸自己没有一开始就放弃。

要说林七夜是个怎么样的人，那可难形容，以他把初高中语文课本都忘了个干净的文学修养，实在是难以给出一个足够符合的描述。

但有一点是确切的。

能让同样身为绝世天才的沈青竹都在面对他时心甘情愿地服从安排，在他心里，林七夜绝对是坚韧而强大，善良而正义的。

“他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沈青竹想。

那些常常出现于小说主角身上的刻板底色在林七夜身上那样明显，可是他特别就特别在，那些底色之上还有触人心弦的艳丽纹彩，灵动而闪耀，赋以他真正鲜活的色彩。

他从不以平等的眼光审视世间，尽管知晓这个世界是值得守护的，他也依旧会偏袒自己的珍视，哪怕这份偏袒要他付出极大的代价。

他从不会是永恒屹立的长城，没有无坚不摧的理性，正相反的是个感性的人。拥有柔软与弱点，知道不一味压抑悲伤与崩溃，渴望也接受着他人的爱。

他从不只是众人眼中的好学生式模范，反倒有着强势的叛逆性格，为自己开路而非为规则委屈，既然是为了守护而加入，那便将守护践行到底……

太多了，根本数不过来。

也许一眼心动的场景会是那日浮金风卷的美好与灿烂，对于沈青竹来说，真正让他动情到无可挽回之地步的，却是林七夜那无数个属于普通人的特质。

就像群星璀璨的梦幻星空，美好到让人仰望却不会追逐。扎根泥土摇曳风与尘之间的奇花，才会让同身处大地之上的人想要占有。

林七夜就是那丛奇花，是坠落人间的星子，是降临凡尘的天使。不高高在上，不虚无缥缈，仿佛触手可及，真实无比。

于是沈青竹觉得去追求他的决定做得无比正确。

这个人表面上光芒万丈的天之骄子，内里其实就是个普通人，还是个比旁人都要单纯一些的普通人，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追。

天知道沈青竹在日本和林七夜真正重新熟络起来后，有多么赞同安卿鱼对他的评价。

“这就是只猫。”

逼讯时面无表情扭断敌人脖子，完全就是杀人不眨眼的超危入侵者，在无论何时都会保持十分的警惕，亮着利爪。

却在他们面前完全就是另外一副样子。

沈青竹看着疲倦的林七夜毫无防备地在自己面前睡着，连刀都被他交在了自己手里，如此想到。

“还是只养熟了的猫。”

对他们露出的，永远是最柔软、最放松的模样。

四周寂静，阳光金浅，紧闭的门室，恰恰是无人打扰的时刻，令沈青竹心中丛草疯长。刚刚发生的离别与重逢早已是暗中作用许久的催化剂，爱意的涌动催生热血灌脑的冲动，驱使他俯下身去，在那张早已在他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的脸上，落下极轻的一吻。

林七夜没有反应，他似乎真的已经睡着了，又或是不愿理会这种他没有分辨出来是什么的小动静。

总之，林七夜只是睫毛微颤，而沈青竹一触即分，红着耳尖别过了脸。

【七】

爱一个人，大抵就是会促使着自己去深究对方的一切，妄图将人从头到脚，从皮囊到内心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沈青竹理解的林七夜，分毫不差。

队友常常开玩笑，尤其是胖胖，总爱说林七夜把所有的技能都点在了武力上，一点没给自己的情商和恋爱脑筋留余地。

林七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多把人推一边去说“要你管”，结果引起大家一阵笑声。

爱情？

林七夜眨眨眼，有些茫然。

他想起了十七岁那年，初入136小队接受训练的时候。

和平事务所既然挂了招牌，那必定是有正经业务要忙的，即使是新加入的连队友都不算的小孩儿，也不能免去这份义务劳动。

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和陌生人交流接触过的林七夜万分拒绝，最后还是被红缨拐走，一起去调查那位老奶奶据说出了轨的老伴。

少年的心，自此第一次受到了“爱”这种感情的冲击。撕开了密闭的门扉，种下了一颗不知道会不会发芽的种子。

沐火的云层拦下落日的赤辉，只留橘红的余晖染满一片安宁的人间。林七夜站在那位奶奶的居所旁，半阖着眸注视着她仿佛浸了泪的身影，眼角不自觉地湿润了。

“爱情……”

他的心乱极了。

他对爱情的感知能有多少，也就是同学们大声谈论着的言情小说，电视机里播放着的狗血肥皂剧，他感到琐碎、腻味、拉扯拖沓，几乎钉死了惹人厌恶的标签。尤其是，应当是爱情产物的婚姻……至少他亲身经历了姨妈的家庭破碎。

直到此刻。

林七夜第一次知道，爱情居然还可以是这个样子的。

心脏为其自然而然的跳动，每一丝情绪都沾染上温柔的爱意，浸透了柔和的气息。由爱情浸染出来的生活，尽管也可能是琐碎的，可是在爱情不死的人的回忆之中，就像是清泉一般清澈甘甜。

干净，纯粹，深重，珍爱。

这几乎算得上是他的爱情启蒙。

也许因为太美好了，让这个少年以为，爱情真正的样子就该是这样的。

所以，当这样一个青涩的年轻人学会爱之后，就注定学不会放手。

也对，他那样艰难地感知到了爱情的模样，哪怕那只是一点火焰的苗头，又怎么会想放手呢？

距沈青竹那实在按捺不住的一吻过去了许久，始终不知情的林七夜只是注视着沈青竹。

他能感到自己对沈青竹的感情是不太一样的，可他不清楚那是怎样的一种异样。

直到日本风波告一段落，在黑杀组豪华程度堪比顶级宴会厅的大楼顶层，他们在做最后的告别。

有酒，有菜，有零食，有甜点，在场的人除了【夜幕】之外，还有雨宫晴辉等一众日本友人。他们嬉闹不止，欢笑不息。刚经历过浩劫的日本已经少了太多的霓虹彩光，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心情。

他们是日本的救世主，可他们也只是一群还没有完全长大的年轻人，是还可以在腥风血雨的安宁之中笑闹的年纪。

林七夜端着酒杯，微笑着注视着眼前暖融融的一片。

他没怎么喝酒，做牛郎这么长时间，他喝酒喝得都快要条件反射地恶心了。但好在好酒醇香，若有若无的醉人香气还是足够盈人心神的。

聚会未散，先后有几人离场。比如去淘点新酒的胖胖，比如去给小姑娘拿毯子的安卿鱼和江洱，还比如被激动的迦蓝不小心打翻了酒杯，不得已去换衣服的林七夜。

“七夜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迦蓝捂着嘴愣了两秒，然后疯狂道歉。

林七夜哭笑不得地止住她，说道：“这没什么，我处理一下就好——拽哥，你这里有合我身的衣服吗？”

沈青竹掐了烟，站起身来，说道：“好像没有。不过既然只是脏了上衣，我那里还有几件干净的衬衫可换。跟我走吧。”

林七夜没多想什么，也丝毫没有注意到，听到这话的迦蓝眨了眨闪闪的大眼睛，突然笑了起来。而曹渊在一旁默默看着，等人走远了才说道：“狡猾的拽哥。”

“？”

柚梨泷白不明白。

雨宫晴辉和柚梨奈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根本掩饰不住的震惊。

沈青竹的房间布置得挺普通，只是在黑杀组绞尽脑汁的用力过度之下怎么看怎么不普通。

他在衣柜里翻翻找找，拎出来一件白衬衫。

“我这儿没有你那种款式和颜色的，先穿一晚，我叫人把衣服洗干净。”

他边说着边回头，抬眸就看见林七夜正在解扣子。最后一颗纽扣松开，林七夜脱下湿了的衣服放在一旁，接下沈青竹递来的衣服穿好。

“……好不习惯。”

林七夜摆摆弄弄衬衫半天，好像怎么也弄不舒服。

“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穿黑衬衫的，大概只有老师和你一样吧。”

“不是……”

林七夜无奈地摊开手，滑下来的袖子把他的手都遮了半截。

“你的衣服有些大。”

沈青竹一愣。

其实倒也没大太多，如果是爱穿宽松式衣服的人，差不多就是这个尺码。毕竟他们两个可都是经过精神力锻体的成年男性，体型再怎么有差异也不会差出喜闻乐见的男友衬衫的效果来。

可是……

一开始只是单纯地帮人找衣服，心脏却真切地为此刻的林七夜而怦然。究其原因，是他穿了自己的衣服，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常年暗恋的人，有时经不起任何一点撩拨。哪怕那仅仅是一颗火星。

那日偷吻的冲动，又不合时宜地冲上了大脑。

“拽哥？”

林七夜看见他愣愣地盯着自己，有些疑惑。他一边把过长的袖口卷上去，一边歪歪脑袋看着沈青竹。

他应该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后悔，自己为什么在队员面前毫无警惕之心。

以至于突如其来的亲吻，轻而易举地搅乱了他的思绪。

很明显是一时冲动的沈青竹终究还是有所克制，像那天一样轻轻地吻了下他的脸，然后如梦方醒一般，捂着嘴落荒而逃。

林七夜大脑宕机。

“……他为什么……”

他连一句完整的问句都说不出口，那个亲吻轻柔到就像是蝴蝶栖停，却实在是给人以必杀绝技的震撼。

亲吻？

他恍恍惚惚地想。

“他难道是喜欢我吗？”

非亲缘之间的亲吻，他只想得到着一种可能。

手覆在心口处，温度积攒的暖意之下，白色衬衫遮挡的血肉之下，心脏跳动的速度反常地加快了许多。脸颊慢慢泛起了不正常的热度，这让他更不清醒了。

“如果他这是喜欢，那我的反应又算什么？”

手指缓缓蜷紧，布料被揪成褶皱的一团，他闭上眼。

“一直以来异样的感觉，难不成，也是喜欢吗……”

林七夜不知道。

他能做的只有一遍遍质问自己。

——“你喜欢他吗？”

——“被亲吻之后的感觉之中有厌恶感在吗？”

——“你想，回应他……和他在一起吗？

一个极轻的吻，令他胡思乱想到了这个地步。

次日正午时分，林七夜已经换回了自己惯穿的黑衬衫，规规矩矩准备好一切，握着刀走出了他的房间。

迎面撞上了路过的沈青竹。

沈青竹或许觉得尴尬，咳嗽一声，小小地招了个手当作问候，接着抬腿就想走。

林七夜忽然有些不爽。

“你一声不吭，难道没有话想对我说吗？”

林七夜皱着眉说道。

沈青竹的脚步一顿。

他僵硬地回过身来，只看了一眼林七夜的双眸，就仿佛被刺痛一样挪开了目光。

“……我确实喜欢你，七夜。”

他低声说道。

“昨晚是意外，我以后会控制好——”

脸上忽然一点柔软的触感，沈青竹蓦然呆楞。

他难以置信地挪动目光去看，趁着他在说话时走来的林七夜就站在自己身边，手扶着他身旁的墙壁，方才微微踮起的脚还没有放下。

“七夜，你……”

沈青竹简直说不出话。

“这种想要触碰的感觉，是叫喜欢吗？”

林七夜喃喃着，分毫不避地注视着沈青竹的双目。他撤回扶墙的手，带着墙面冰凉之意的手指，轻轻去牵起沈青竹的手。

“我和你，是一样的心情吧。”

原本以为是暗恋失败的俗套剧情走向，此时此刻却是这样的得偿所愿，沈青竹简直轻飘飘地像是在做梦，脑中有些空白的茫然，却觉得神经兴奋的颤动，不停地颤动。

“七夜，我可以吻你吗？”

林七夜颔首。

紧接着，自己牵起的手一动，反手扣住了他的手腕，而他本人也被猝不及防地抵到了墙壁上，被衔住唇被动地接受一场带着激烈色彩的深吻。

他被惊吓到了，回过神来时早已落在了下风，对此毫无经验的他最多只能像炸毛的猫，抬起空闲的另一只手去拽沈青竹的斗篷，气急地敲他的肩。

分开时，林七夜喘息不止，脸色红了一片。他拿手背掩住唇，脑袋还有些晕晕乎乎的，根本想不明白，一个亲吻怎么能亲出这种效果来。

沈青竹在这时把他搂进怀里，蹭了蹭他的耳尖。

“这真像场梦。”

他轻声呢喃。

“我几乎没想过，这会成真。”

被亲到发懵的羞恼感还挥之不去，林七夜原本想小小地报复他一下，比如给他一拳，但听到这话之后，心不受控制地软了下来。

“不是梦。”

他抬起的手轻轻地落在沈青竹的肩上。

“现在，已经成真了。”

远在大厅之中。

“不是，你敢信七夜居然是下面那个啊！”

同样路过的百里胖胖恰好目睹两人深吻，一溜烟跑了之后震惊万分地对自己队友大喊。

“啥？？？”

迦蓝一下就懵了。

“虽然也没想过七夜会压拽哥，但也同样没想到七夜会被压啊。”

曹渊第一次被这种事惊到。

“等等，他们才刚在一起，你是怎么知道这种事情的？”安卿鱼察觉到了不对，皱着眉说道。

“看他们两个接吻就够明显了啊！”百里胖胖理直气壮，“拽哥把七夜压墙上亲，我看着七夜都喘不上气了！”

“真是……就没有比你嘴快的！”

鲜见的气恼的林七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百里胖胖身后，抬手就是一巴掌砸在他后背。

“哎呀！”

百里胖胖疼得呲牙咧嘴。

“这种事要你多嘴！又没有真的到那一步，现在下结论有什么用！”

江洱一看就知道这不是完全对胖胖生的气，默默吐槽：“拽哥，你怎么刚把人追到手就给弄生气了啊？”

迦蓝嘻嘻笑道：“这还不明显吗？就是亲得太用力，某个占不到上方的小小队长羞恼了呗！”

“迦蓝！！！”

“哈哈哈哈哈！”

根本没有在怕的，迦蓝和江洱他们凑在一起笑成一团，心道炸毛的七夜真是太有意思了！

沈青竹看着林七夜，也没忍住笑出了声，就算接着收获了对方的眼刀，笑意也没有被打消分毫，只是稍有些想叹气。

虽然说还没有到那一步，但只要他们走下去，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

从林七夜的态度就看得出来，他是不想让步的。毕竟他只是喜欢同性，而不是喜欢在下，正常男人基本都不会让步吧，总会拉扯一段时间直到一方妥协。

而他……也是一样的心理。

他并非察觉不出，在这段刚刚表明了的心意之中，他是更加深爱的那个。他的占有欲并没有因为关系的确定而暂缓，反而因为对方不等的爱意而变本加厉。

爱了那么久的沈青竹，想更进一步，彻底拥有他的爱人。

像对他的心声有所感应一样，在大家停止了玩笑之后，林七夜仰头在他耳边说道。

“那种事，就看谁能压倒谁了。总之，我不会主动退后的。”

沈青竹一笑，避着队友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尖。

“要真决出胜负，不许反悔。

林七夜捂着被他偷袭的那只耳朵，只觉得这个人确定关系之后就大胆过甚了，脸上泛起了薄红，却不愿示弱地哼了一声，“才不会！”

林七夜匆匆走了，江洱悄悄飘了过来，对着沈青竹吐了吐舌头，“真少见……拽哥，能把七夜逗成这样的，你可是第一个。小心用力过猛哦。”

“性格那么可爱的一个人，防止用力过猛这件事，我觉得可能办不到。”

江洱没有实体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拽哥，你现在跟个大恋爱脑一样。”江洱吐槽他，“虽然七夜的确有些地方很可爱，但我还真是第一次听人直接用可爱形容他的。在所有人眼里，七夜都是个执拗冷酷的天才形象吧？”

“那是不了解他的人，不用提我，你会这么觉得吗？”

“那倒没有……七夜还是很善良很温柔的。”

“那不就是了。”

沈青竹整理了一下斗篷的领口，笑道：“你当我情人眼里出西施吧，反正我觉得可爱。”

江洱沉思了一会儿，回想着方才林七夜被沈青竹又亲又咬弄的炸毛这件事……

“好吧，卿鱼说得对，七夜就是只猫咪。”

确实可爱。

【八】

【夜幕】一度以为这两个人的上下位争夺战有了结果，因为在担任特邀教官的某一天深夜，林七夜顶着脖颈上两块创可贴来了。

百里胖胖看着林七夜，又望向了跟在后面的沈青竹，眼睛瞪得都快掉出来了。

“不是，拽哥，你得手啦？？？”

沈青竹的脸色却也并没有太好，他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百里胖胖以为他是因为这件事而有些郁闷，半开玩笑地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没事，拽哥，都抱得美人归了，迟早的事……”

“我没在意这个。”

沈青竹打断了百里胖胖。

他叼起一根烟，指尖一搓点燃，丝丝缕缕的烟气缓缓泛开。

“江洱说我简直是个大恋爱脑的时候，我就应该反应过来，克制一下我的感情。”

“为什么？”百里胖胖一头雾水，“你们都在一起了。”

“你知道七夜的恋爱观吗？”沈青竹问道，却没有给他回答的余裕，径自说，“这些天相处下来，我有些体会了。”

“我现在有些后悔了。我应该……再等等，不该那么早就戳破窗户纸。”

百里胖胖依旧不明白，而沈青竹也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

事实上，这其实是一个根本无法避免，也是他们无法跳过的问题。

沈青竹最先动心，长时间的情感沉淀加上青年人特有的热烈与冲动，令他几乎不可能比那更晚表明心意。他的爱浓郁有分量，很难再压抑下去。

但林七夜是个慢热的人。也许沈青竹相当多的爱在一眼心动之时就已经积淀下来了，他却是在一分一毫的慢慢积累，因此没有沈青竹的急烈。

正是这个差异，引起了他们之间的第一次矛盾。

尽管是在教官宿舍，冲动也并不会因此而沉寂。沐浴之后的水蒸气与热度，窗外的夜色，屋内仅点台灯的昏暗，哪一样都足以勾起人心底里的渴望。

一窍不通的林七夜怎么可能有沈青竹会撩，就算对方也根本没有这样的经验，但那几下最基本的撩拨就让他微微慌了神，然后不出所料地再次落在下风。

沈青竹当然没打算真动他，他顾及林七夜的感受，所以他只是吻了吻唇，然后在爱人的颈侧咬了一口。

却没想到，再抬起头来时，看见的会是林七夜掉下来的眼泪。

这下轮到沈青竹慌神了。他连忙把人从床上扶起来，抬手想给他擦眼泪，说：“别哭，七夜，我知道你还不愿意，所以我不会那么做的。”

“我知道你一定是这样想的，但我不是在意这个……”

林七夜第一次抗拒了沈青竹的触碰，带着微微的哭腔开口。

“我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爱你，我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爱你……”

他抹着泪，哽咽着说道：“我知道你有多爱我，你毫不掩饰你的爱，甚至让我惶恐，因为、因为……我不够爱你，哪怕连最开始说喜欢你，也不过是我遵循心底里模糊意愿的应答。”

“我曾经觉得，如果真正爱一个人，那该是甘愿为对方付出一切的程度。可我对你却远达不到那种地步。你倾注在我身上的爱，和我所给予你的爱，完全就是不对等的。”

“有一种，辜负你，欺骗你的感觉……”

沈青竹根本料想不到，林七夜会给他这样的回答。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林七夜爱他爱得还没有那么深，但这样的差异本来就是正常的，被弥补只是时间问题。何况就算弥补不了又如何？又不是世界上每一对情侣都爱的对等。林七夜也不是爱他爱得不够，只有他自己觉得不够罢了。

可现在，林七夜却主动把这些都说出来了。

“七夜，双方深爱程度的对等与否，你是以什么标准去评判的？”

沈青竹捧着林七夜的脸，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

“你再怎么觉得，你爱的都只有我一个，我就是你最深爱的人。我是一样的，我爱的只有你一个，你是我最深爱的人。这就足够了。”

尽管这话很有说服力，但这样的矛盾点不会被轻易抚平。

林七夜最终还是别开了脸。

“可是，你那样温柔且炽热的双眼，就足以让我感到被灼伤般的热烈了。”

“这样最直接的感受，我实在没办法忽视……”

时钟走过了工作开始的时刻，林七夜贴上创可贴暂遮咬痕，两人收拾好自己后就位。

吃饭时，听完沈青竹简述事情经过，安卿鱼叹了一声。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即使是我这样没有谈过恋爱的人都清楚，他这是还不了解他自己。

撮合成功的小情侣出现了困难，第一粉头子迦蓝闷闷不乐。

“要是他真的像他说的那样，那他根本都不会去想这是否算是辜负拽哥啊！”她用力戳了戳盘子里的土豆块，“当他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很爱很爱拽哥了。”

“哎，可惜也没什么好办法。”百里胖胖摇摇头，“七夜的恋爱观确实有些极端了，他都不知道其实爱情不只是他所以为的模样。”

沈青竹拿着筷子，半天没吃一口菜。

“我还是要和他好好谈一谈。”

江洱托着腮，苦恼地说道：“感觉七夜不会听进去。是你和他谈的话，他会认为那还是你尽力在爱他的表现而已。”

“我觉得他需要一个契机。”

曹渊认真地说道。

“一个能让他明白，他到底有多看重拽哥的契机。”

百里胖胖很不给面子的吐槽他。

“好废话哦老曹，难不成要演一场拽哥即将丧命的戏来吓唬七夜吗？在集训营里有这个条件吗？”

曹渊骂他。

这时候的他们谁都不会想到，在未来会真的有这样的一个契机。

一个，代价惨痛的契机。

【九】

“我还没来得及更爱他一些，就要丢下他先离开了……”

鬼神引的效果再慢慢消退，林七夜脑中闪烁过那么多的场景，那么多的过往，连往日雨夜里赵空城逝去的那一幕都重现眼前。

他最终，只余下了这一个想法。

好在上天也觉得他命不该绝，即便已经几近彻底死亡，他还是被米迦勒救了回来。

再度睁眼，看到已经重新成为二郎神的弟弟在自己面前，林七夜觉得这简直像是在做梦。

“七夜……！”

在眼见到那张激动的面庞时，林七夜心一痛。那样糅杂了悲伤的憔悴，像一柄刀割裂了虚幻的不真实感，让他狠狠地、清楚地意识到，这是他死后的世界。

他向沈青竹张开双臂，拥爱人入怀，消融了从前所有自己心中的隔挡，在沈青竹的侧脸上轻吻。

“我好好地活着呢。”

杨晋在一旁震惊得目瞪口呆，他根本想不到自己亲爱的哥哥居然谈了个男朋友，还是他自己的队内成员。可是他也不介意，他看得出来，他们是真心相爱的。

沈青竹这次，却在苦笑。

林七夜没有察明沈青竹到底是哪里不对。

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当他以为自己还有回旋余地的时候……

他们已经走上了绝路。

地狱无门，沐血厮杀。

他们陷于天国之下的地狱之中，克苏鲁的诅咒缠身，铺天盖地的怨魂恶魔，实力相差悬殊，赢的可能性，在这里几乎为零。

沈青竹已经做好死在这里的准备了。

可林七夜不愿让他死。

当林七夜拖着重伤的身体再次遭受重击，险些就此倒在他面前时，那日镇国神碑之前震撼却惨烈至极的一幕仿佛又浮现眼前，令沈青竹再难以压抑心底积聚的千万般情绪，心脏要死掉一样剧痛地跳动，声带要撕裂一般剧烈地振动。

他无法不发怒。

林七夜战死后，沈青竹就深困于自我怀疑的泥沼之中。他想为什么只有他那么弱，为什么只有他在爱人遭遇生死之祸时什么忙都帮不上，为什么似乎永远是被队友帮持保护的那个……

林七夜为他挡的这一下简直就是导火索，引爆了他积攒多时的愤怒……那是对他自己的愤恨与责怪。

他含着泪，向他遍体鳞伤的爱人大吼着质问。

这一刻，林七夜没有向他示弱。

他在进入天国时意识到沈青竹究竟是哪里不对，忽然想到是自己的战死对他造成了太大的刺激。沈青竹本身也是性格强势，且极其执着于守护的人，确定恋情后却没能让爱人解开心结，甚至还没来得及再一步行动，就目睹了对方的死亡，而他无能为力。

这份刺激，对沈青竹来说太重了。

胸腔中的心脏每一下跳动都翻涌着无尽的巨浪，伴随着难以言说的痛苦。林七夜呼吸粗重，用尽一身的力气，向他高喊：

“就凭我是队长！”

林七夜吐掉一口鲜血，双眸的熔金色如同两柄利刃，浑身气势凌厉而强势。

“你我之间从不只是恋人，我还是你的队长，我对你负有责任，保护队员的责任！”

他目光炯炯，直直地凝视着沈青竹。

“所有人都是为我而聚的，不是吗？包括你在内！既然当初是我引来古神教会引发了一系列悲剧，那么在你还是选择了我后，我就一定不会让你再因我遭致悲剧！至少在我死之前，没有任何存在能将你们从我这里夺走！”

他话音破碎在狂烈的风里，伤痕累累的手臂再度挥舞起天丛云剑，斩碎一只恶魔的躯体。血肉爆裂挥散于空中，化为污浊的血雨漫天而落。

林七夜的暴怒显而易见，这令沈青竹无比震撼。

作为林七夜的队员兼伴侣，沈青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林七夜。在他面前，林七夜永远是温和的、心软的，像猫咪一样，总会收起利爪，温顺着一身软毛对待他所珍视的一切。

这是林七夜第一次对队员动怒。

林七夜顾不上察觉他此刻的情绪，他浑身颤抖着，冲沈青竹仿若宣泄一般喊出那番话。

“沈青竹，你听好了，即使死，也绝对不许怀着自己是拖油瓶的想法而自杀式牺牲！”

林七夜对上沈青竹那双几分怔然的眸，高声大喊。

“你是拖油瓶吗？你是弱者吗？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无用到毫无价值？不管你是什么想法，都马上给我扔开！因为你看不到真实的自己，你和那些颓废的词语毫不沾边！”

“【夜幕】建成的功勋里你难道是附庸吗？你那天在帕米尔高原用来开导我的话怎么就点醒不了你自己，反倒是将其倾覆只看到那些毫无意义的方面！你怎么就不去想，倘若你不在，甚至连【夜幕】都不会有！即使成立，我们也会永远留在日本人圈，死在沉龙关，死在渔村红月！”

“你为自己不够强而生心魔，那我就告诉你，恰恰相反！你拥有我们谁都无法复制、无法企及的力量！所以你能够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不是拖油瓶，你是独一无二，不可或缺，无可替代！”

林七夜声嘶力竭，眼角也有泪坠落。身上又添几道血痕，可与心灵上的剧痛比起来，似乎也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强忍眼泪于铺天盖地的怨魂与恶魔中回眸，挣扎着想要看一眼沈青竹。

他看到了，沈青竹原本崩溃破碎的光，缓缓地重新修融。

他终于暗松一口气。

缠缚折磨沈青竹数日的心魔，就此支离破碎了。

可……

事情没有就此结束。

他们依旧身处绝境，几乎必死。林七夜浴血搏杀，逐渐力竭，双手中的斩白与天丛云剑越来越沉重，沉重到他快要拎不起手腕了。

这时，沈青竹突然出现。

他拽住林七夜的衣领，匆匆留下一个血腥气极浓的吻后，将他一掌推离此处。

而他自己，掌下则是那枚黑晶。

那是这座地狱的本源，蕴含着无穷强大的力量。

“拽哥……不要……！”

林七夜已经发不出声音了，他伤得太重，嗓音嘶哑磕绊，喊不出完整的话。那种痛苦却不是夺走声音就阻拦得住的，显然易见的悲愤，撕心裂肺的扭曲，紧紧凝望着他的满是泪水的双眸，那份熔金已经不再锐利，只剩下破碎。

他们周身的空间在扭曲，有一股力量排斥着他们，开启了离开地狱的大门。

痛楚钻心，痛到每一寸血肉都在痉挛，好像将骨头混着筋肉生生碾碎成粉那般难熬，瞬间熬红了沈青竹的双眸，红到将要滴血。

好在眼泪还不是红的。

他清澈的透明泪水滑落眼角，抬起手。

清脆的响指声，回荡在地狱之间

“七夜……”

“等我回去。”

“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爱你，绝不会就这样死去的。”

【十】

守夜人高层极担心林七夜一蹶不振。

在地狱之行后，林七夜的命运就跌入了低谷。

总之，他以惊人的速度失去了一切。

并且不止是单纯地失去，而是一场【夜幕】内部的崩解，被他所亲眼目睹的自相残杀落幕，最终，什么也没有留下，哪怕是曹渊的一具尸体。

失魂落魄的林七夜被困在心关中无法挣脱，此刻，世上无人能知，他究竟在想什么。

或许，他在想他曾对沈青竹喊出的那番话，在遗憾所有的队员都离他而去了，而他这个发誓要守护所有人的队长还留在这里。

左青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尽管左青常常说叶梵实在太心软，手段太温和，但作为被叶梵所认可的接班人，左青自己又怎会是与他正相反的人呢？

他能在看到那些惨剧之后无动于衷吗？

他不能。

当林七夜万分挣扎地想从深渊之中走出来，却是别无选择地走上了一条亲手结束【夜幕】的不归路时，左青心中怎会没有悲戚之感？

又一个天才心死在过去，又一场悲剧在他眼前发生。这个黑暗的时代，这个于黯夜中吃人的时代，从不肯放过任何一个闪耀的人，它要所有人都痛苦地活着。

——所以在沈青竹降临之后，他才会几近释然地微笑起来吧。

至少这个悲剧，还不是那么的彻底。

左青做事很果决，他知道如今的林七夜和沈青竹都已是主神级战力，当即任命他们做特殊行动处的正副长官，填补了大夏守夜人高层一直以来的空缺。

至于小情侣之间的事情，左青才不予考虑。工作之外，自己抽空解决吧。

【十一】

空落落的上京小院里只开了一盏灯，不足以照亮整个客厅的落地灯就像当年特邀教官宿舍里那一夜，迷离的气氛充斥着整个空间。

堪堪将他们深红色的斗篷挂在门口的衣架上，连外衣都还没有脱，林七夜便已经抬起双臂搂住了沈青竹的脖颈，而沈青竹则也环住他的腰，低首寻吻。

几近自阴阳两侧而重逢的爱人，流下的泪水再没有初在一起时的各种烦恼，有的只是无尽的欣喜，翻涌的爱意，难以言说的庆幸与满足。

他们相拥而吻，情迷意乱，扰乱了脚步，跌在柔软的沙发上。

唇齿相离，林七夜睁开眼睛，透过朦胧的泪，得以完全地看见爱人的容貌。

他笑了。

沈青竹抿唇落泪，看着自己身下的，哪怕在地狱中痛苦到想要自我了结也不愿忘却半分的爱人，他屈指抹去那双动人眼眸流下的泪。

“你就是我的救赎。”

林七夜轻声说道。

“你亦是我的救赎。”

沈青竹俯身，又一吻落在他泛红的眼尾。

林七夜探手去解沈青竹衣领的扣子，被沈青竹握住了手腕。

“可以吗？”

林七夜再无从前的半分抗拒之意，微微颔首。

“是什么让你甘愿妥协于我了？”沈青竹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夜幕】繁华落尽，风云却不缓分毫。这个世间太瞬息万变，再强大的人都犹如尘埃一颗，也许下一瞬就会湮没于风尘之中。”

他柔和了眉眼，轻笑着。

“所幸我有为数不多的幸运，可以将一个你留在身边。”

“所以一切都不再重要了，重要的只是——你在。”

委身人下，说不后悔是假的。当林七夜次日早晨苏醒后竟然感到腰酸背痛，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也不太舒服，甚至连身上的痕迹都没有完全消退时，他有那么一瞬间后悔过。

初次行事，他毫无经验，显得太无措太慌张，惊叫与隐忍充斥前半场，而后半场则只剩下了颤抖的恳求，简直是丢尽颜面了。

但也只是那一瞬间。

林七夜那句话说的是十成十的真情实感。

“对不起，七夜，我太过火了。”

也苏醒过来的沈青竹将手绕到林七夜的后腰，替他揉着不适的地方。

林七夜摇摇头，靠在他怀里，说道：“我说过的，重要的只是，你在。”

“其余的都无所谓了。”

【十二】

“所以那一夜以后你是在后悔这个？”

据官宣已经过去了一天整，第二日清晨，沈青竹坐在床边给林七夜揉腰，突然就明白林七夜先前说的后悔是什么意思了。

他好笑地说道：“现在呢？还后悔吗？”

林七夜没好气地说道：“后悔，后悔得不得了，我就该趁那时候把你压了，就不用受这种罪了！”

他又闷一肚子气，埋怨沈青竹：“就算是神明也是会累的！下次能不能记住我体力没你好，折腾死人了！”

官宣的感觉太美好，那是种等同于向全世界宣示主权的行为，简直就是对占有欲的最好满足，以至于兴奋过头，根本没刹住车，甚至时隔多年再次让林七夜体会到了那种要被逼疯的感觉。

沈青竹一边偷笑，一边在嘴上赔罪。

“好了，替我编头发。”

林七夜把梳子塞给沈青竹。

“好。”

沈青竹笑应。

【十三】

守夜人内部对司令身上爆出来的料还是接受良好的。

他们都理解，且有所感叹。

大概守夜人的恋爱都会是这样的吧，也许从暗恋到表白相处，一切都会是喜闻乐见的有趣桥段，可其背后所藏的故事，却是出乎意料的惹人泪落。

网友们大概永远不会知道，他们好奇的上下问题，竟然会有如此之多之复杂的波折，藏着两人性格的碰撞，与时代的獠牙刺下的伤。

但是不要紧。

风云尽散的和平世间，那些黑暗的过往，哪怕是亲历者也不会再在意了。

他们拥有着极尽光明的未来，与永恒幸福的人生。

就让他们胡思乱想去吧，反正……

只要有彼此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End.

………………………

其实原定大纲又复杂又长，但考虑了一下，还是拆成了两篇。于是这一篇看起来就会很怪，因为实在有些bug修不了了。

怎么说，这次写的竹夜和以往都有点不同吧，因为我又去扒人物了，下意识把我那还没梳理成型的乱七八糟的认识写了进去。

不过我现在认为他们如果相爱，过去就会和这个类似。

只是怎么写都很刀。我真是受不了，他们无论什么时候在一起都必定经历数不清的悲痛，要么是漫长的黑暗岁月，要么是一连串的遗憾，要么是太恒久折磨的暗恋。

但好在，他们总是陪伴在对方身边。

给个评论呗((o(´∀｀)o))